被取名為〈Nomad〉的這間餐廳的室內,是以可延展的網狀鋁版與金屬的布像雲那樣地漂浮在空中,而天花板則塗成藍色來促使人發生與天空的聯想。那是以東南亞的攤販那種在ㄧ塊布之下有著人群飲食的空間來作為發想的緣故。剛好在設計開始的時候,我去看了香港的上海銀行,那個極度無機而充滿科技的人工環境,以及同時體驗了在它腳下自然產生的攤販空間而留下沈痛印象的緣故,而有了「那麼在六本木誕生ㄧ個金屬的攤販應該也不壞吧」這個擅作主張的結果。
然而這家餐廳吧〈Nomad〉卻在開店還不到ㄧ年就關閉了而面臨了解體的危機。雖然最直接的主要原因是業主病死,不過在那背後應該還是因為土地被當作ㄧ種投機性操作對象的緣故吧。雖然當初花了將近ㄧ億以上的建築費用,但是在這個地段而言其實也不過只值ㄧ、二坪的價錢,建築簡直就只具有類似折紙小工藝般的價值。
對我來說,〈Nomad〉完全只是個擾人的工作而已,不過在這樣的建築的都市空間中的存在方式感覺上極端包含著今日的問題。
首先第一是關於這個建築臨時性遮蔽物的佇立姿態,對於漂浮在現代的都市空間中的流浪身體而言,讓人感覺到它賦予了永續的紀念碑式的建築中所沒有的舒服感。餐廳〈Nomad〉雖然是臨時性的,不過從物理性的構造與可以持續下去的建築並沒有什麼不同。因此可以說這個臨時性乃是在於會讓人連想起帳篷小屋與倉庫的皮膜遮蔽物的即物性表情吧。建築通常都是把業主與利用者之活生生的慾望透過形態與素材來加以滲透的物件。此外,建築為了讓作為「建築」的這件事得以成立而開始帶有ㄧ個完結性的宇宙、紀念性,而為了凸顯自己存在的表現性與示威性也都必定會顯露出來的。然後這個表現性與示威性,會壓迫、疏離掉將這個空間當作暫時性居所的流浪性身體。相反地來說,由於臨時性的、即物性的皮膜就像暫時圍住現場的圍籬那樣,是完全不強迫任何意義的,所以比較能為身體帶來清爽而舒暢的感受。希望大家可以想起提供了街頭巷尾之話題的種種現代建築。它們就算再怎麼擺出動態的姿勢,只要映照在我們的身體上就能夠發現,它們幾乎都是高高在上地,並且毫無顧慮地拒絕著我們身體的不是嗎。(安藤忠雄的下町唐座的建築雖然也是棟臨時性的小屋,不過那就像城堡ㄧ樣具有象徵性而完結,並且擺出ㄧ副防禦性的姿態,和我所意識的那種臨時性是另ㄧ個極端的存在)
擷取自:
伊東豐雄建築論文選:衍生的秩序